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伏诛(第7页)

它们形成了铜墙铁壁,守卫着张家这一大片土地,刀剑不侵。

这些阵并非紧急布下的,而是早有准备,一共有数十重。不知哪一年起就在这片土地底下埋着,只为了某一天的不时之需。

每一重都极具攻击性,统统是冲着索命去的,像重重锁套,在这一刻全部运转起来。

于是整个张家成了修罗地狱。

砂石和尘雾包裹得严严实实,根本没人能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。只能听见哗然不断的惨叫、痛呼、撕裂声已经爆裂音。

仅仅是眨眼的工夫,整个庭院就只剩下尸体和死寂,唯有镇宅巨兽凌驾于空,带起着喑哑风声。

谢问转头看着尸骸遍地的庭院,久未言语。

“张雅临”却在风里嗬嗬笑了起来。

离他最近的那根长刺上,穿着的是一个老人,个头不高,须发皆白。刺尖就他脚下捅入,从脖颈处捅出,尖头上的血还在往下淌,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。

那是云浮罗家的家主。

片刻之前,还在冲着他上一具躯壳痛呼:“正初。”

这会儿已经无声无息了。

他其实是有几分感慨的,他总是喜欢这样不离不弃、耿直到有点蠢的友伴。像千年之前跟着他的那个小个子张齐。

哪怕他要做些逆天改命的事,对方也是一边劝阻一边不放心地跟着他,胆怯又寡断。

所以他捏了个一模一样的傀,让对方死后又继续跟了他一千年。

相比而言,这位姓罗的友伴就惨多了。直到被扎成对穿才明白,喊了那多年的老友,并不是少年时候认识的那个张正初……

而是张家老祖宗,张岱岳。

张岱岳嗅着空气中的血腥气,以及灵相快要逸散开来的味道,像嗅着即将开盖的食物,神情中贪婪混杂着癫狂。就连最初的畏惧和紧绷,都不那么明显了。

“师父……”他用的明明是张雅临的嗓音,却莫名嘶哑难听。他盯着谢问,语气古怪地叫了一声,又立刻道:“哦不对,除了山上那几个令人艳羡的宝贝亲徒,没什么人有资格叫师父。我想想……我还是叫祖师爷吧。”

“祖师爷,你脱离世间太久了,可能不大清楚。”他哑声说:“再不起眼的人,练上一千年、学上一千年,也是个人物。张家,不是那么好客的。来了总得留点什么。”

谢问扫过满庭院的惨相,从张岱岳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和微垂的眸光,看不出他有什么丰沛的情绪。

从千年之前就是这样,张岱岳每次见到他从松云山巅下来,总是带着半神半鬼的面具。看不见模样、看不清表情,只能看到如云的袍摆和沉静无尘的眸光。

那些卑躬屈膝的人常说,那抹眸光里总含着悲悯。

张岱岳最初是信的,懵懵懂懂地跟着夸耀、崇敬。后来就想明白了,悲悯这个词,本来就是高高在上的。

你看,他修最绝的道、无情无欲、无挂无碍,他住在罕有人至的高山之巅,下到尘世间,连模样都不愿意让人看见,他是半仙之体,本就跟凡夫俗子隔了一层。

这样的人,谈什么悲悯。

就像此刻,庭院里尸骸遍地,里面是他的后世门徒,还有他曾经当做宝贝养在山里的亲徒。

可即便这样,他看过去也只是微垂了眼眸而已,连难过都不会有。

有什么值得后人惦念的呢?

确实只该不得好死……

虽然这么想着,当谢问转眸看回来时,张岱岳还是下意识变得紧绷起来,颈侧青筋毕露,那是一种不可抑制的畏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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