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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日醉(古言1v1 h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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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章朱颜(第6页)

公主府是整个东都除皇宫外最宏伟壮阔的构筑。除占据一坊数百口人家之地的府邸之外,在寸土寸金的洛水南侧,还有一坊之阔的马球场与园林。

她跟着府中家僮到了马球场,颇黎也跟在她身后。

“你是如何进来的?”她按捺不住好奇,还是开口问他。方才在门口通传时,那家僮只看了颇黎一眼,就放了他进来。

他笑了笑:“若我说,我这双眼睛能蛊惑人心,李中郎可相信?”

狐族的世界她看不见,因此也不会相信。在他所踏足的地方,所有狐族都臣服于血统的约束,强者朝更强者低头,例如方才替他们开门的家僮,即是个混血狐族。这就是他能从茫茫人海中辨认出大多数狐族的原因。然而在李知容这个九尾哑狐面前,他体内狐血的凛然威势变得毫无作用。

他承认,与李知容在一起时,他也是自在的。

到了马球场,场上已有不少红袍锦带的少年郎在奔走追逐,场边观赛的凉阁里坐着高官贵胄,她一眼就望见了太平公主。在她身侧,坐着那日见过的嗣雍王和一位容貌秀丽的女官。她想起,那是曾有一面之缘的上官昭仪。

她径直走至赛场前,递上名刺,就去换了束袖,绑好发带,牵了马就上场。

上了场才发现,今日马球有两场,头一场的优胜者可得孙过庭的《书谱》,而下一场的优胜者可得先高宗时一位状元郎的诗稿一册。

场上意气风发的多是不学无术的世家子,听了还有这等好彩头,个个跃跃欲试,想要连夺两魁,好回家去炫耀。

见她上场,太平公主朝手下耳语几句,不多时后,她这一场的对手中几个较瘦弱的都被替了下去,换了一批魁梧敏捷的,队形整饬,一看即是军营中的骁士。

看台上的颇黎看见那几张新面孔下场,暗暗握住了腰间佩刀,面露杀意。太平公主这是要借打马球的幌子,置李知容于死地。

台下的李知容也心知肚明,然而她只是远远朝看台上的颇黎一笑,做了个手势,让他放心。

鸣锣时即开赛。在紧张等待鸣锣时,她听见身旁的两人在窃窃私语。其中一人说,这一场的《书谱》没什么意思,下一场的彩头才有趣。听闻写那诗稿的状元郎是个早卒的,长安应试夺魁之后,归乡没几年便死了。听闻他的独子,便是钦天监的太史令李崔巍。

她心中轰地一响,想起从前他讲过的故事。这诗稿,说不定是他能寻到的,他父亲留在世上为数不多的纪念。

她暗暗咬牙,心中飞速盘算着今日如何能连胜两场。此时锣鼓已响,场上霎时尘土飞扬。

(四)

自北周起,贵族们打马球都承继了胡地鲜卑的余风,野蛮暴烈,不辨亲疏,只有输赢。若是碰巧与赛的王族们都好勇斗狠,马场上死了人也是常事。

且不论硬木制成的球杆本就是杀人的武器,单就比拼骑术而言,一旦被挑落下马,后果不堪设想。

然而她并不是寻常的北衙士兵、太微城里吃空饷的世家子。她是熟稔各类拼杀战术的刺客,是随王将军习武多年的陇西刀术传人,是鸾仪卫“风”组的首领。

今日根本不是马球赛。场上扬起的沙尘只是为了掩住观者的耳目,她已被团团围困,数根马球杆在她前后左右重重落下,想要将她击下马,或是将她的坐骑打伤。

看台上众人屏住了呼吸,只有颇黎神色镇定,眼底却怒火熊熊。

这些雕虫小技,比起十殿阎罗根本不足为提。他只是愤怒,愤怒于他们竟敢将她当作笼中困兽,设这样的局,只为掩人耳目地杀死她。

他不能饶恕。

场上的李知容将手中马球杆当作长枪,已挑落了数人。但场上对手仿佛连连不断,她一定要赶在坐骑被打伤之前将马球控在自己身前,坚持到这场结束。

然而下一瞬,她的马发出一声嘶鸣,前蹄受伤跪倒在地,险些将她甩出去。她抓紧缰绳一个飞踢,将最近一人踹下马,抢坐在另一匹马上,又甩手用球杆带倒数人。

一刻,二刻。她额角的汗水汩汩地流淌下来,喉咙中有血腥气。她想起在院中挥毫书帖的孙过庭,想起他颤颤巍巍将毕生心血托付给自己的样子。

不应如此,世间事本不应如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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