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看盗版去(第4页)
陈惇面无表情:“是吗,好的。”
吴启和微微一笑,忽然问他:“北平的灯火和苏州有什么区别?”
陈惇也望着远处星火交辉的闹市,随口道:“没什么两样,北平瞧着更富贵些。”
吴启和道:“……每当看到这样的景象,我就在想,这种太平还能粉饰多久?这种富贵又能绵延几时?”
陈惇听这话似乎有些不对,道:“这话是怎么说的,谁不希望太平永久,富贵延绵呢?”
“一路北上,离开了苏州,我才见到了大明太平假象下的真实模样,”吴启和回忆道:“原来江南富庶是真的,而一越过长江,就仿佛从天堂落到了地狱!”
吴启和从来没有远游过,他生长在苏州,从小锦衣玉食、养尊处优,离开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镇江了,他想当然地以为大明治下的所有土地,都和苏州一样,百姓过着饱暖的日子,而富贵人家丝竹不断于耳,如果没有倭寇就更太平了,而倭寇也只不过是撮尔小贼,很快就会在官军的打击下化为齑粉。
然而后来他就看到,倭寇在大明的土地上为害日烈,肆无忌惮,而官军不能奈何。
原来他以为,圣天子不上朝也没什么,垂拱而治嘛,汉文帝也怠政,崇尚无为而治,还被贾谊骂过呢,但仍然称得上是贤君,而他治理的百姓依然安居乐业,依然有文景之治。今上也崇尚无为而治,为什么那帮言官要前仆后继,非要危言耸听,触怒君上呢?
然而等他兴致勃勃越过了长江,就看到路有骸骨,饿殍遍野的情景,连着几年的灾荒,让北方各省收成大大降低,得不到官府救济的百姓哀嚎遍野,而在这种艰难的时候,居然还有官吏侵吞渔利,鱼肉百姓。
吴启和仿佛从一场大梦中醒来,他意识到真正的大明是眼前这个样子的,而整个国家已经痼疾缠身,国事蜩螗,如汤如沸,灾害频频而盘剥需索无度,兵戈四起、南北不宁,大小起义,叛乱四起,大好河山,其实岌岌可危!
他来到了北京,却又亲眼看到杨继盛被处决于西市,皇帝二十年不上朝,根本不是无为而治,而是荒废政事,亲佞远贤,导致大明奸邪当国,内不修政治,外难御强敌!而真正的忠臣却因为直言进谏而就戮,而士大夫想要报效却无门路可循。
国家已是千疮百孔,危机重重,朝廷中的大臣们,谁也提不出切实可行的办法,谁也不能匡救这大明的弊政,反而在逢君之恶,竭力奉承,进献着一片片阿谀奉承的青词,以求高官显位。
这大明的政局,已经污浊不堪至此,吴启和通过连日的苦思冥想,终于意识到能改变这一切的只有皇帝,他认为当今的嘉靖帝,天质英断,睿识绝人,可为尧、舜,也可为禹、汤、文、武,百废俱举,其实不过在他一振作间而已!
如果皇帝亲贤臣远小人,还有会奸党把持朝政戕害忠良吗?
如果皇帝爱民如子,还有官吏欺压百姓吗?
如果皇帝振纲纪、开言路,还有人作威作福蒙蔽圣听吗?
如果皇帝振作了,那么这个国家就会拨云见日,所以唤醒帝王,就是吴启和的最终目标。遥想当今初登大宝时,即铲除积弊、革新政事,扫清了正德一朝的乌烟瘴气,天下人高兴地说,天下终于太平了。可惜好景不长,皇帝被妖道所惑,竟迷上了修玄,致使郊庙不亲,奸邪并作,结果国事日颓、江河日下!
只要皇帝能从深宫之中走出来,国家就能振奋,只要皇帝不再沉迷于斋蘸,百姓就会死心塌地地拥戴他,也使得臣下能洗刷数十年谄媚君主之耻,如此上下一心,众志成城,何愁不能复太平盛世?
在吴启和看来,天下百姓如饥寒待毙之赤子,是亟待皇帝这个为人君父的承担责任。
而天下意识到危机的人不在少数,多少言官批鳞碎首进谏,但收效甚微,吴启和想要让皇帝听进他的肺腑之言,就必须用最激烈的言辞耸动人心!
“你怎么了?”陈惇发觉他今天仿佛不太对劲,想来想去只觉得他飘飘欲仙倒像是孔庙里舍身成仁的圣人似的:“今天好奇怪哦。”
吴启和道:“我做了一件大事,但绝不后悔……只担心家人受我牵累,不过有你在,我就放心了。”
陈惇刚要说话,就听见胡同口忽然传来了杂乱的声音,这哒哒的脚步声伴随着呵斥声:“看什么看,镇抚司办案,无关人等,速速回避!”
“都让开,锦衣卫捉拿人犯,如有阻拦,视同案犯,一并捉拿!”
在厉声呵斥下,一条胡同探头探脑的人吓得立刻关门闭户,动作稍迟的,少不了得挨上几下。
而那脚步声分明是朝着他们这个小院子来了!
陈惇皱起眉头,他听到锦衣卫的名字,第一反应是六爷或者九爷的人来找他了,然而这种架势可不像是闹着玩的,兴师动众还夤夜封锁,只见这个小院子被围地跟个铁桶似的,大门很快就被咚咚砸响了。
“开门!”这是朱六的声音,但听起来又威严又陌生。
屋里的人都听到了响动,孙鑨就道:“是谁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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