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回 遇捕快白洁遭奇冤 逞英雄陆滚丧功房(第2页)
来到府衙班房,孙亮一眼看见王班头,班头王顺可就出来啦。他认得白洁:“哟,白少爷,有事吗?”白洁一笑:“打场抠司,您问孙亮吧。”王顺当时就怔住了:“怎么,白少爷,你打官司来啦?”回头又问孙班头是怎么回事,孙亮一一说明:“请王班头借付刑具,再回府告一声,多受累。”
王顺听完没敢言语,先派人拿付刑具,其实王班头暗中有话,拿来一付最轻的手铐脚镣、脖链儿,亲自给白洁戴上,都不能钉死的。然后请印,用了大印,传命交与孙亮。又派了四名押护兵,一辆大车带把式,沿路护送,解往云南府。
次日清早起来,到府衙见师爷行礼道谢,由于路途远,准备两头辕骡子,一个驾辕,一个拴在车尾,一天一换,四名押护兵带着兵刃,领下盘缠银子,然后请师爷下条子。孙亮亲自把白洁提出来,架着他上了车,往车厢上捆住双臂。一切安置停妥。
自从白玉如昨天一遭官司,这个消息不胫而走,听说今早解往云南,都来到衙门口看看。小英雄羞惭万分,只好低下头来。孙亮刚要告诉赶车的起身,就在这么个工夫,猛然间东面人群里有人高声喊:“众位闪开闪开1
左胳膊一摆,老百姓拨拉的东倒西歪,前合后仰,哗——人们闪出一条路来,一辆花轱轳单套车,外首车辕上坐着一位三十多的少妇,长得很俊,满脸着急之色,荆钗布裙,不时地用手绢擦泪;里边坐着一位慈眉善目,形容憔悴、眼含痛泪的老妈妈。左胳膊刘三爷赶着车,咕噜噜从外面撞进来。小英雄白洁如同万把钢刀扎于肺腑,欲哭无泪,车辆停住,正是自己的老母郑氏安人。
跨车辕的是刘三嫂子。白洁望着孙亮道:“孙班头,我娘来啦,你先停一下,让我与母亲见最后一面成吗?”孙亮也不敢得罪白洁,怕他在半道生事,只可点头。白母一到,也有很多乡亲街坊跟进来,都知道白少爷循规蹈矩,不做非礼之事,怎么会成了大盗呢?老太太一眼看见儿子囚首垢面,手铐脚缭,想儿子正在少年,长这么大,没遇过坎坷,他小小年纪,如何承受得起呀?
郑安人泪如雨下,哽咽难言。刘三嫂子搀扶老安人下了车,哆哩哆嗦,颤颤微微,来到车旁:“儿呀,指望你出门散心,何遭此飞灾横祸!我母子在常德居住多年,不欺不骗,不损阴功,不丧德性,老天无眼,为娘九泉之下,也对不起你死去的天伦,对不住白家的祖宗啊1老妈妈越说越难过呀,白洁落泪劝道:“自从父亲死后,儿就应该谨守家门,孝敬母亲,为娘分忧解愁,顶起门户,娶妻生子,接续白氏门中后代香烟。侍奉母亲百年之后,抓把土埋了母亲,逢年过节,插柳祭扫,以尽孝子之道。可这些孩儿都不能办到,只愿耍枪弄棒,到现在只落得身陷囹圄。儿子走后,想起来您就恨儿子,这样您才能活下去,娘,您一定记住孩儿的话。”老安人听到这儿,叫了一声:“苦命的儿埃”眼前发黑,往后一仰,当时昏死过去。白洁看了刘三一眼:“三哥三嫂,多多照看我的娘亲,下世再报答吧,孙班头,赶快走。”
孙亮立刻传话:“快走。”把式摇鞭赶车,得哒喔喝,咕噜噜,大车飞也似地出了西门。
孙亮在半路上小心翼翼,各处留神,这一天走到下午,西北上来了天气,越阴天越黑,这小雨刷刷地下起来,只得冒雨前行。白洁在车上跟孙亮提出抗议:“孙班头,我白洁犯了王法,可该什么罪领什么罪,你让雨淋着我可不行1孙亮怕白洁在路上打直调歪,多找麻烦,说:“白爷,您看上不着村,下不着店,您多包涵,有避雨的地方,咱们一定休息。”就这样对付着往前走了一程,发现了一座小破庙,有杆旗子写着义勇团练所,门前站着两个人。孙亮一抱拳:“两位大兄弟辛苦。”“唉,好说好说。”其实这个地方,就是海川、王爷离开的那个地方。这二位是团勇,由于下小雨,他们站在山门洞说笑。孙亮一道辛苦,二位也说:“班头辛苦,赶上雨啦,歇会儿吧。”“谢谢,想冒雨而行,二差事不干,您这儿有地方吗?”“有有,大殿西间也严实。”虽说走出才一天多的道儿,白洁尽寇是个练武的,可也不好受哇。孙亮扶着他下了车,趟着镣往里走,进北殿到西间,孙亮一看西山墙有个圆窗户,这是庙殿的气眼,有两张竹床,孙亮叫白洁坐在一个矮凳上。
然后出来叫把式卸了车,把拴在车尾的草笸箩草料拌好,喂上牲口,又跟团勇借了两领席把车苫好。他们都在山门洞避雨,可孙亮的耳朵总放在北殿。
这时雨已经不下啦,一阵风吹散乌云,露出月亮,他想还是连夜赶路好,就提着蜡杆枪来到北殿,挑帘栊往西间一看,顿时吓得魂飞胆裂!手铐脚镣都在地上扔着,白洁踪影不见。孙亮一顺枪,垫步拧腰飞身蹿出西墙的气眼圆窗,然后长腰上北殿庙脊,手打凉棚仔细看。月光闪烁下发现往西有两个人,忙飞身下来撒腿就追。脚下攥劲,快如电掣风驰。
原来白洁上着三大件,绝没有逃跑之心。他正坐在矮凳上思绪万千,母亲现在怎样啦?去云南府结果如何?正在想哪,感到一阵微风来到,一点声音都没有,白洁猛抬头一看,正是情同手足的哥哥腾身步月李英李士钧。
原来李英寻找仇人,来到常德府东南四十里陆家堡,找店住下,夜晚换衣服,来到陆丰的家中。陆丰是本地的一个财主,家里房子也多,他连来四天,始终没见到仇人。李英一想:莫若我回常德义母家中,一来他母子对我的经历不明了,顺便这次说清,二来邀玉如协力帮助,岂不是一举两得,三全其美哪?这才往回走。来到南关,李英觉得很渴,他倒是想着进城,到家里去吧,不过又一想:干脆找个茶馆,喝完了再回家吧,不然兄弟还得给烧水。往前走不太远,路西有个茶馆,五间铺面房,监街搭的大天棚。从上面丢下来的绳子,吊着小竹板,竹板下面坠着红布穗儿,竹板上面有字,什么毛尖、雨前、龙井、大方等等。周围有二尺来高的花栅栏儿,天棚底下都是方桌方凳,桌上摆着干鲜瓜子、茶壶茶碗,真是胜友如云,高朋满座,阔论妙谈!先说山、后说天,说完大塔说旗杆,海子城门骆驼象,什么大说什么。
李英找了个靠犄角的小桌儿,伙计给泡上茶叶放好。李英喝着茶,听着周围的侃大山。在自己的旁边,有二位慢条斯理儿地说话,年轻些的管年老些的叫大哥:“您说天底下的事很难说.名贤集’上头两句就是:但行好事,莫问前程。今天这事就不让人们办好事。”年长的说:“兄弟,你又犯什么肝火,哪来的怨气?”“不是怨气,城里发生的事您没听说呀?”年长的一怔:“出什么事啦,我不知道哇?”“喝,满城风雨,您会不知道?北门里凤尾巷白少爷,素常素往多规矩,原来他无心救了一个人,没想这人是杀人凶犯,官府派眼明手快的官人就访到了白少爷,让他替罪,今天已经起解去云南啦,贼咬一口,入骨三分,看来到了云南就得出红差呀1李英完全听到了,没想到自己给兄弟白洁招来了飞灾横祸!老娘现在又是什么光景?我太对不起兄弟啦!李英如坐针毡,草草喝了两口水,马上给了茶钱,从茶馆出来,穿大街进南门,直奔凤尾巷。来到街门外,见大门紧紧关闭,他不便叫门,转到东墙一个夹道儿,看了看四下无人,微一纵身上了墙头,轻车熟路,飘身进来。顺东小院来到正院,看见屋里灯光达于户外,蹑足潜踪来到窗下,用小指甲轻轻地捅破小口儿,李英往里观看,不由得万分难过。
原来自从白洁在衙门前跟母亲诀别之后,刘三嫂把白母扶到车上,两人刚回到家中,街坊邻居,婶子大娘闻风而至。刘三把车安置好也回到白家。
“大娘别哭啦,事情既然出来,哭也无益,您比我明白,我看玉如没事,总有一天那个人得知道,一个人应该以德报德,绝不能以怨报德吧。他只要有一点良心,就该投首到案,换出兄弟。大娘,您听我的,会有好消息的。”
老安人到底是个明白人,一听刘三的话,收住泪痕。晚上,老太太一个人独对孤灯潸然泪下,儿子半路途中能不受罪吗?义子李英真是江洋大盗吗?我白家是积善之家,为什么使我母子受这样的磨难哪!老人家越想越难过,热泪滚滚,悲悲切切。就在这个时候,突然窗外有人低声叫道:“娘。”老妈妈眼含痛泪:“谁呀?”“不孝儿李士钧。”“儿啊,快进屋来。”“孩儿遵命。”李英来到屋中。老妈妈一见李英进来:“儿啊,你不是已经回转云南了吗,因何去而复返呢?”从老母亲的话里,体会到老妈妈对李英十分相信,从感情上暗示李英,孩子你是个好人,李英的眼泪刷的一下夺眶而出,一下子扑到安人的面前:“娘啊,儿在府上一住三年,娘当知儿的肺腑,疾风知劲草,烈火见真金,此次告别,也是因为蒙受不白之冤,去到城南寻找仇人未遇,才想回来详细禀明老娘。儿在南关知悉此事,本当先去把兄弟救回,以慰母怀,又怕娘亲一时心窄,出了意外,儿子岂不成了罪人?为此提前赶来禀明母亲,请母亲放心,儿子很快就把兄弟找回,一定在膝前侍奉,请母亲一定想开点儿,儿子就要走啦。”老安人一听,忙摆手相拦:“儿啊,你又何必,就让你兄弟替你去打官司吧,在娘的心里,当然希望你救回玉如,但恐你轻身涉险,同归于尽,这就不是为娘的本意了。”“娘就放心吧,只求您善保玉体,便是孩儿的造化了。事情紧迫,孩儿走啦。”说完磕头,转身出来,飞身上房,他就顺着大路下来,很快就追上了大车。无奈孙亮防范得很严,难以下手。到现在下起了小雨,把白洁放在北殿西间,李英来到圆窗外偷看,飞身形进来,白洁一看:“哥哥,您快走,这官司我打吧。”“胡说,什么案子你就想打官司?不要惊动孙亮1李英动作敏捷,伸手掏出十三太保的万能如意钥匙,先把白洁的手铐脚镣打开,脖链没顾得打开,李英一架玉如,嗖的一下,上了圆窗,两个人前后蹿出来,飞也似的往西跑去了。
孙亮抖丹田一声断喝:“白洁,你往哪里跑1这时候白洁他们进了松林。白洁真着急:“哥哥,您快走吧,官司我打了。”“别胡说,这种官司,我都不打,能让你打吗?”孙亮过来动手,一死相拼。正巧那位不知名的老仙长骑驴赶到,夺去红缨枪,细问白洁。白洁把这话说完,坟后边的王爷、海川都点头赞叹,孙亮听完也是很感动,他冲道爷行礼:“老仙长,您说该怎么办?”仙长一笑:“无量佛,班头,您的事情我们还不清楚呢?常言说,身在公门好修行,你把孝子义士要当江洋大盗结拿了,倒是为了什么?”孙亮长叹一口气,把云南府十八条命案留下李英的名字,自己全家二十七口押在大牢,从头至尾细说一遍。最后感叹地道:“仙长,我孙亮在六扇门里四十年,可叹我母老妻娇子未成丁,使全家受苦,于心何忍?”“无量佛,贼人做案能留下自己名字吗?”孙亮眼睛红红的:“仙长爷,我也知道李士钧冤哪,是想捉住他再捉真正的凶犯。”仙长点了点头:“这还可以。”他一转身冲着李英:“壮士,你叫李英啊?”“是,小子名叫李英。”“看你一派英雄气概,倒成了案中主犯,孙亮绝不放你逃走哇。”孙亮在旁边答话:“仙长爷,李英一走案子就断了线索啦。”仙长一笑:“无量佛,孙亮,你亲眼所见李英做案啦?”“没有没有,可有他的名字。”“办案的不分青红皂白,谁是谁非,胡乱办案,使含冤者受刑,行凶者逍遥法外,你真是尸位素餐,混饭吃的官人哪!你和李英、白洁纠缠不休,可真正贼人就离你不远,而你都不知1“仙长,贼在哪里?”这道爷真沉得住气:“不要忙,李英啊,你应该把真象说明,别让大家都糊涂着了,你说出来,使在场的人都清楚这件事。是非自有公论,说说吧。”李英低头不语。白洁也说:“哥哥说出来吧。”老仙长念佛:“你说完了,山人指给你们一条明路,到那里伸手拿贼,易如反掌。”李士钧冲着孙亮一指:“皆因你是非不明,黑白不辨,良莠不分!本不应该说出我的过去,既是老仙长吩咐,李英遵命就是。”李英这才备叙前情。
云南府东门里有一位武师,为人很仗义,交朋友血心热胆,这人姓李名跃字光辉,家传腾身步月的轻功,堪称独步,还有三十六手绝命连环枪法,三十六手闪手刀,三手绝命刀以及家传秘方专治毒药暗器。这么好的功夫,可总是时运不好,道路坎坷。一生结交一位拜弟,是湖南常德府东南陆家堡的人,姓陆名滚,有个美称叫挠头狮子。李跃由于内外功夫纯熟,家传绝艺,朋友给他贺了一个号,叫神枪向西来。老哥儿俩同在镖行骑人家的马,架人家的鹰,一年到头奔波劳碌,依然是两手空空。李大爷很灰心,跟陆二爷商量:“贤弟,我弟兄已近不惑之年,立业成家很难实现,愧对这七尺之躯,辜负了锦锈年华。‘越鸟南飞’,狐死首丘,所谓贤臣怀故土,良鸟恋旧林,二弟,你我弟兄连袂江湖二十年,现在应该分手,各立家业,愚兄想回云南老家,另谋生计,你也回湖南常德吧。”挠头狮子陆滚一听,连连摇头:“哥哥,您愿意干,咱就接着干,不愿干我也跟着您,挨饿不是还有个做伴的吗?
我在常德府家中什么都没有,跟几个当家儿的也合不来,我只是拿您当亲手足,您回云南府,我也跟您去,弟兄死活在一起。“李跃一听也很感动。哥俩儿辞事不干啦,算了账,每人手里有个千数八百的银子,路费也很宽裕。
收拾好了行李,雇了一辆篷船,水旱并进,直奔云南府旧居。
诸亲好友,听说李大爷带来一位陆二爷回家,都来看望。尤其是鼓楼南乾德银号大东家吴指南,更是李跃的至交,热忱待友。这家请,那家叫,每天都有请他们哥俩吃饭的。吴指南跟李跃商量:“大哥,您跟陆二爷是好朋友,就算手中有几个钱,坐吃山空也不行。买几亩地种,您们都是武行出身,耕种耪都不会,快四十的人啦,再现学也犯不上啊?”李跃长叹一口气:“唉,苦奔半生,功不成名不就,落叶归根吃饭都发愁1吴二爷摇摇头:“现在上元甲子,人人好武好练,您有一身的好功夫,不如教几个徒弟,一来您不把功夫搁下,二来往下传,三来也有个收入,这是几全其美的事儿。”李跃一想,也倒不错,跟陆二爷一商量,当然同意。由吴指南拿出一百两银子租了几间房,一个大院,置办了一份兵器架子,买来各种兵刃。吴指南派人一宣传,本来李跃的武艺在本地就很有名,来了不少的弟子。李跃对弟子不藏私,又很疼爱他们,师徒们的感情都很好。这弟子当中,藏龙卧虎,有财有势的很多,他们知道师傅不宽裕,可就暗中商量,大家凑了五万两银子做本钱,开了个镖局,地址设在府城东门里。这里原来是一个徒弟的五间门脸儿铺面房,后院大空场有四十多间空房。把前后修葺一番,然后请一位老先生写了一块匾,字号是:双盛镖局。择了个吉日,挂红亮镖,撒了许多的请笺。
本城的缙绅铺户,富商大贾,全来祝贺,车水马龙好不热闹,连本府八班总头金眼鹰孙亮也来贺喜。神枪向西来李跃,当众练的是家传三十六手绝命连环枪。孙亮是使枪的,他聚精会神地看人家李跃的招数。哎呀,真是比自己胜强万万倍!不过孙亮是个有心的人,他暗暗地记了不少的招数,要不他在常德府看白洁练枪的时候,马上就认出来是连环枪哪。
老哥儿俩开始做买卖教徒弟,一来李跃喜交朋友,二来心细,不管是大份几万几十万,老弟兄要亲自押送,就连小份的几千银子,也是亲自押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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